PUA的全称是pick up artist，原本是一门男性搭讪女性的学问，教男性如何按照科学的步骤成功使对方迷恋自己。随着文化的变迁，它的定义已成为通过特定套路，暗示催眠对方，使其唯命是从，甚至做出不合常理举动的技巧。近年来，PUA这个词的用法也在发生演变，在任何人际关系中，操纵对方的行为都可被称作PUA。 研究生们：你的精神世界里，除了对学术的追求，有没有过面见导师、或者收到导师邮件的时候感到强烈压迫感和恐惧感的经历？有没有无数次怀疑自己的科研能力，甚至产生quit的想法？这些极端的负面情绪是因为ta吗？
大部分导师都做到了教书育人的基本要求，甚至尽全力在学生的发展道路上提供帮助和支持，我们尊重且感激。但是，仍有个别导师，ta们无视学生的声音，一次次以荒谬的苛求鞭挞我们的自尊，突破我们心理承受的底线，然而我们却不自知。
那么科研圈的PUA，你认识它吗？ Question 01： 大家眼中的科研场所PUA的表现形式是什么？
吃葡萄不吐葡萄皮： 我听说有的教授查岗查得很厉害：[一个有机化学的组，这个教授会数每一个学生一周跑了多少column，之后从头到尾排序， 跑的最多的学生会得到奖励，跑的最少学生会被责骂。 这个老师还经常周六晚上10点以后开组会，在圣诞节和新年的时候给实验室打电话，看谁在放假的晚上还在组里继续干活就会给予奖励。] 他组里面quit的人非常多，当然那些没有quit的人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：觉得自己但凡有一点点懈怠就特别对不起老师，对不起科研。我印象当中，他们组好像没有人在毕业之后继续做科研的。我觉得这个实验室代表了一个非常典型的科研圈PUA。
在这种PUA下，学生眼中觉得科研很神圣，只要稍微懈怠一点，我就是对不起它。这样的心态短期之内可能会有产出，比如发文章快，很多老师也会因此有好的产出，但是长久下来没有人能坚持到最后。
我自己的表妹去年去美国交换，她的老师也有这样的问题。这个老师查岗查得非常严格。我当时就很警惕，因为她已经开始有被PUA的倾向了。 [她跟我说:“姐姐我是不是什么都做不好，所以我才做不出结果”。] 这个时候就 需要一个外界强有力的声音告诉她：“这不是你的错，你做的东西不成功，你需要反复试，这是一个科研的常态”。 大家开始去关注职场PUA或者科研PUA是一个非常好的现象。 只有更多人告诉我们这个现象不对的时候，大家才会反思，发现很多时候并不是自己的错误。 这样才会让更多的、好的科研的苗子能够留下来。 锡箔纸： 这个例子，会不会是由于她自己太过努力，反而对于努力的结果会更有期待？如果一旦没有达到预期，她就会怪到自己身上，问自己是不是还不够努力，之后就形成一个恶性循环。
吃葡萄不吐葡萄皮： 对，但是这种“认为自己不够努力”的情况是她导师造成的。 她导师给了她非常多的压力，包括人身攻击，比如周末打电话，看到她不在实验室就直接骂她。
泡泡龙： 判别PUA有三个明确的指征： 一是主观恶意的 动机。 导师查岗这件事，如果他不是说恶意的，只是希望你能产出更多，那就不是PUA。有时候因为有些学生性格比较内向，或者因为害怕导师而不愿意、不敢去跟导师主动沟通，或者自己碰到什么困难，也没有跟导师说，只是自己埋头苦干。 导师这边如果是持一个比较担心的善意主观，我觉得不能认为它是PUA。 但是如果说这个导师恶意地打击你的自信，比如通过查岗来打压你的自信，否定你整个人，这种可能就比较接近PUA。
第二个指征是： 长期、频繁发生， 也就是说他对你的打压或者主观恶意是持续、频繁发生的行为。第三个指征是这种行为 超出了合理的、正常的范畴。 [我们实验室出问题的学生特别多，神经衰弱的、退学的、跟老板闹翻的、被老板开除的、甚至精神出问题的都有。 我们组每一个学生出来基本上都是从死人堆里出来的，真的是很夸张。 我们组的博士生都寻求过专业的心理帮助，包括我。 ] 我们导师其实是一个特别优秀的人，从早4点到晚上12点每一秒都在线、都在工作，并且是非常高效地工作，所以他对组里的人的要求就是都像他一样。 其实我很难判断它是不是PUA，因为确实不具备主观恶意这一个条件，但是同时确实是长期频发的，让学生完全失去自信的。他会经常的让你feel guilty，他会觉得你做的不好就是给他捅篓子，他总是要帮你收拾后果。 并且不管你多努力，你都需要继续努力，如果不努力，你就浪费了生命， 浪费了他给你的机会，一方面给你贬低，一方面又给你鼓励。就这种行为我觉得从长期来说，应该也可以算是一种精神上的PUA。
蝙蝠侠： 我还挺赞同的，导师PUA其实是一种认知和行为的控制。我之前在知乎上面看到了一个解释说， 它是通过一系列精神控制的方法来让学生丧失自我，最终对导师惟命是从。 他可能会从精神上对你进行打压，就是说你不行，不断地给你洗脑，最终ta会站在一种精神或者是权力的高地来控制你。 其实我们想一下，PUA最早其实是教男生如何搭讪女生，它能成功， 是不是说明当时大多数女性都是因为对自己不自信或者缺爱， 或者说是没有了解到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什么：是对方带来的物质，还是说高频率所谓的浪漫和惊喜。 我们反推一下，如果我们被导师PUA的话，其实 是不是也是一种学生对自己的不自信，或者说学生不是很清楚怎么处理师生关系。 师生关系只是一种雇佣关系，还是说他可以对我所有的一切行为都可以进行控制？他们可能对这一段关系怎么处理不是很清楚。 [小总结：PUA三大特征，主观恶意，长期存在，超出合理范围。]
[警惕PUA：你开始经常责怪自己了吗？已经起早贪黑做实验的你，却在质疑自己不够努力不配做科研了吗？同一实验室的人是不是情绪都很低沉？]
Question 02 ： 如果导师要求我必须有一篇文章才能毕业，但是我并不是想发文章只想早点毕业。我提出诉求后被驳回，导师选择让我延期。我因此长期遭受精神的压力和挫败感，这算不算被PUA？
锡箔纸： 这个我认为是 你自己的需求和导师的需求没有匹配上的问题。 按照刚才讲的第三个指征来判定，我不太确定他对你的要求是否超出了所谓的合理范围，它是不是PUA也不是很好判定。 同时要发表一篇文章这个要求本身，可能只是毕业要求，而没有主观恶意。
我有一个可能不是很合适的一个类比，比如说你是一个本科生，在上一门课。代课老师对你拿到学分的要求是你必须考到60分以上。然后你自己觉得我不需要考到60分以上，到最终你可能没有达到要求，老师给你挂了，你到最后没有办法得到学分。 这显然不能算PUA。
泡泡龙： 我不觉得这是PUA，比如一个本科生考试科目挂的太多，没有毕业，所以ta压力特别大甚至到了抑郁的状态，你觉得这是学校对他的PUA吗？我不觉得是。我觉得 如果这个规则是公认的一个规则，在这个规则下，并不是说导师故意难为你的，这就不是PUA。 如果说导师坚持要求你这个论文必须要出来，这是可以通过沟通来实现的。 我不赞成只要学生产生了一些心理指征，就怀疑是PUA，这个应该是要打一个问号的。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： 说PUA这个词儿就是蛮严重的事情了，在我看来 导师对你进行长期的、不合理的、甚至故意的打压，因此造成你心理上面出现一些问题，这种才算是PUA。 但是我们在工作中也经常面临这样的问题，比如老板给你分配下来非常多的任务，让你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完成，可能不是很合理，但是这种现象也是非常正常、非常普遍的了。如果把所有的东西都划归到PUA的话， PUA这个词就太被滥用了。 Question 03 ： 对PUA的判定有没有一个认定的准则？
锡箔纸： 对于PUA的范围和要求，有没有一个合理性的标尺？我之前认识一个国内的副教授，他组里有几个学生因为实验做不出来，感觉很沮丧。有一阵子很多新闻都在报道学生抑郁症，他就非常害怕这些学生会有一些过激的行为。所以他就付出了很多个人时间，去帮学生做实验。那我认为一个教授，因为怕学生抑郁而自己帮学生做实验，就走到另外一个极端了 。 我们没有必要把PUA范围划的太大，因为导师还是要对学生有合理的要求的， 不管是毕业还是你的学业。所以我们提前定好一个规则也还是很必要的，比如说你达到一个什么样的要求可以毕业，这件事情你进组的时候，我就和你讨论清楚。你做的这个课题我们有什么样的期待，你做到什么程度，是不是需要有文章发表。如果说我们提前有这样一个规定，双方也都同意，我们再进行合作，这样就能规避一些极端事情的发生。
Question 04 ： 导师经常给我发一些莫名其妙、过于亲密的信息，让我帮ta买菜带孩子，算PUA吗？
锡箔纸： 当时新闻我记得已经有一点性骚扰的问题存在了，这个导师提出了一些超出师生关系的要求。我觉得它可能不是一个主观的恶意，但是它是一个长期频繁发生，超出合理范围的。但是比起PUA，它可能更贴近性骚扰，这个导师可能是想和学生建立一个暧昧关系。
泡泡龙： 我觉得这个是他们界限就没有建立明确，这种师生之间没有很清晰的边界，才导致了后面的事故。在从第一次导师发暧昧消息、或者提出一些不合理要求的时候，学生就应该把边界树立起来，而不是说畏于权威的力量去服从。 [警惕滥用PUA：导师对学生大多数的要求都是合理、且出于善意的。我们要避免被情绪控制，但是在不易的科研生活中，也要培养自己的抗压能力哦！]
[博科预告：下期我们将聊一聊科研场所性骚扰，敬请期待！]
Question 05： 对比男生，女性是不是更容易被套路？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： 我是觉得一个导师如果已经选择PUA这条路的话，基本上ta会对整实验室都PUA，不会有性别上的差别。 我刚才提到PUA非常严重的那个组， 反抗特别激烈的反而是一个女孩。 那个女孩子很勇敢，直接把这个事情报到了系里，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后来都知道了。他们组其他人后来才反应过来，我导师这样做是不对的。而且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，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大家可以这么公开的讨论这件事情是否正确。 泡泡龙： 我感觉女生和男生没有太大差别，只要这个人想PUA，就会觉得普天之下皆为臣民，每个人都不放过，只不过ta可能会因人而异。 有些人可能边界比较清晰，比较有态度，ta可能就会稍微收敛一点。有些人比较软弱，或者性格比较内向，不太擅长沟通，或者说比较敏感，这种PUA起来可能就比较游刃有余， 我感觉 跟性别没有太大关系，跟这个人的性格有关系， 性格决定了这个人PUA你的形式。 蝙蝠侠： 我的体会是女生确实比较容易被PUA。比如me too的运动，被爆出来的不都是男生PUA女生吗？但也可能是女性发生这种遗憾的事情更容易引起社会的关注？ 主要原因可能还是学生的七寸被导师拿捏的死死的，所以我们一定程度上对老师是有畏惧感的。如果我的导师对我进行PUA的话，首先我是非常恐惧的， 我并不会选择第一时间先站出来，我可能会选择尽可能的逃避，因为我害怕我毕不了业，我的担心和畏惧，让我不会选择站出来。 当然我很敬佩刚才的女生，我觉得她非常勇敢。
[小提醒：尊重导师毋庸置疑，然而学会勇敢的对不合理的要求说不、捍卫底线，也是人生重要一课。]
如果你正在经历由于导师长时间恶意打压带来的强烈心理负担，这个时候不要总是自我怀疑、自我责怪。找一个信得过的朋友、长辈、或专业咨询师，聊聊自己的经历和无助。 他们或许会告诉你，这可能是PUA，不是你的错：停止责怪自己是摆脱精神控制的第一步。 博士：吃葡萄不吐葡萄皮，锡箔纸，泡泡龙，蝙蝠侠
编辑：蜜桃乌龙
采访：锡箔纸
录音：黄圆豌豆